德侑實業有限公司設立於民國92年,延續承接原鞋類模具製造及鞋材開發設計,憑藉獨特的專業技術長期為各大品牌OEM、ODM提供產業全方位服務。

德侑實業有限公司創辦人林晉陞為了打破一句俗語「阻礙我們前進步伐的往往不是身上的千斤重擔,而是腳下那雙不合腳的鞋子。
運用這樣的理念,展現出我們將走在「沉、穩」的路程,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德行天下」。

從模具開發、材料研發、創新製造到整合顧客需求過程中,發現人們只重視外形,卻忽略買鞋的初衷。
為了要穿的舒適、走的安穩,有人說:「一雙好鞋,更需要搭配一雙優質的鞋墊,才可以帶你到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為了替自己身邊重視的人們做一雙好的鞋墊。不論是在外形,還是在舒適度上都能達到顧客的需求

即便現今許多的鞋廠因成本上的考量,顧了外形,忘了內涵,但依然不忘在品質上的「堅持、 執著」。

進而將他從踏進社會後,所做的開發、研究、創新以及對材料的要求全部整合之後

憑藉獨特的專利技術將極其珍貴的天然乳膠與千垂百練的備長炭完美結合後,創造出獨家環保無毒的TakeSoft 徳舒孚專利綠金乳膠

把乳膠材料與備長炭提高到更高的層次。同時具備防霉、抑菌、透氣、除臭、遠紅外線等五大功效,並榮獲多國發明專利

生產過程採用專線製造專利乳膠材原料,全自動化生產保證品質與產量穩定,達到品牌客戶的最高要求。

20多年來我們以臺灣為基礎,世界為疆界,正派經營、創新思維,陸續拓展國外市場提供高品質的產品,用熱忱、專業、誠信的服務態度成為顧客首選的事業夥伴。

而目前引進最新石墨烯加工技術:石墨烯是一種以sp2雜化連接的碳原子緊密堆積成單層二維蜂窩狀晶格結構的新材料。

石墨烯具有優異的光學、電學、力學特性,在材料學、微納加工、能源、生物醫學和藥物傳遞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應用前景,被認為是一種未來革命性的材料。

德侑實業有限公司TakeSoft 徳舒孚專利綠金乳膠與你一起打攜手打造環保無毒的健康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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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精讀】樊永梅:守望   守   望   文/樊永梅   1   今天她總該回來了吧。一大早,和兒子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咣的一聲撞開屋門,高聲大嗓門的問,年貨還差啥?餃子餡要沒剁,我來弄就好了。油餅、麻花、馓子我都買來了,還有些水果、煙酒。洗手,系上圍裙,屋里屋外的忙活。今天無論如何她都會回來的吧?她是個愛面子的人,凡事都要做的最好,最怕人說她這不該那不對的。也許單位今天不讓早走,現在各個單位紀律都抓的嚴,她又是單位的一把手,不敢帶頭壞了規矩。早上醒來睜開眼睛,確切的說在睡夢中,他的腦子里就一刻沒停的各種胡思亂想,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把自己也搞得心神不寧。天還沒亮,家屬區內就有人放炮仗,一會會是密集的鞭炮,一會會是震天響的二踢腳,老大一會什么聲響又都沒了,猛不丁噼噼啪啪、咚咚咚的炮聲又突然響起。炮聲一響,他的心就莫名的緊一下。就好像有人在你身后突然跺一下腳,大喊一聲,嗨,驚的你心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他的心臟不好,說不上嚴重,但過幾個月總會犯一次。有時因為勞累,生氣時也會犯。此時他的心臟就很不好受。一整天了,他在貌似平靜的忙亂中,期待敲門聲響起。冬天的太陽總是匆匆忙忙、縮手縮腳的,出來進去都趕趟跑,怕冷似的,好像一下子天就黑下來了。忙著吃團圓飯看春晚的人家,估計此時早已是歡聲笑語、闔家團圓了。飯菜都已經上桌了,還不見兒子和她的影子,盡管他有點不死心,可心里非常清楚,都這個點兒了,今天她肯定是不會回來了。大半年了,自從她負氣從這個家甩手而去,就再也沒有踏進家門半步。這就是他曾經認為通情達理的兒媳婦?窗外的夜空中升起了絢麗的焰火,他生氣的隔窗觀望,心里的火噌的冒出來,好像是被焰火給點燃了。 他不是個愛生氣的人,更不是個有脾氣的人。腰板挺直,不茍言笑,渾身上下從里到外永遠都透著一份干凈,在熟悉他的人眼里,他一直是這樣的整潔干練。活到快八十歲了,過去無論在單位還是家里,事情再怎么著急上火,他都沒有和別人急赤白臉過,這也是早年在部隊上時練就的性格。女兒們閑話家常的時候,說的最多的是小時候怎么挨過母親的各種打罵,卻從來記不起在他面前受過什么委屈。這兩年遇到煩心事、難心事,他很容易生氣,有時還很暴躁。每逢此時,老伴都不解的數落他,你是越活越出息了,老了老了,脾氣跟著歲數長。女兒們則心疼他,說,我爸是因為操心我哥嫂太多,心太累了。 春節聯歡晚會已經開始了,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透著過年的喜興。兒子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平時三棍子也打不出一個屁。只有逢年過節或者年三十晚上,酒菜都上了桌,家里人說說笑笑間,兒子給他滿上酒,爺倆深一杯淺一杯的端幾杯,兒子的話才會和夜色一樣稠起來。更多的時候,兒媳婦也會參與進來。兒媳婦工作中多的是各種應酬,酒量好,話也說的到位,讓人舒坦。往往是大家還說著話吃著東西,兒子已經被酒精燒紅了臉,熏粗了聲音。兒子從小身體弱,性子綿軟,屬于典型的當官沒命,干活沒勁。在企業里混了幾年,因為身體的原因,離職嘗試做生意。做生意需要眼光,資金、算計,這幾樣兒子一樣都沒有。活到五十多歲了,一事無成,不得不找了份安穩的倉庫保管工作等退休。要說兒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也許就是給自己找了個精明能干的媳婦。媳婦在政府機關做事,工作體面,做事有板有眼,人前人后都是掐尖的人物。兒媳婦把他最煩心的兒子操持著、代管著,讓他一輩子不省心的心偶爾能放到肚子里,所以他一直高看兒媳婦一眼,事事都謙讓著她。兒子一家搬到銀川后,他好像更貪戀兒孫滿堂的感覺。逢年過節,只要精力允許,無論多苦多累,他總喜歡做孩子們愛吃的各種食物,提前招呼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孫子們回來吃飯。這樣的時刻。哪怕是不說話,一家人聚齊了,在一起坐坐,他也覺得是好的。 桌上的飯菜散發著濃郁的香氣,在春晚喜樂沸騰氣氛的映襯下,此時卻顯得落寞與凄清。青蝦他用牙簽細細的把蝦線都挑了,洗凈,放姜絲、料酒、鹽大火汆熟。糯米泡了一晚上,羊肉餡團成小丸子,在玉米淀粉里滾一遍,再沾上泡發的糯米粒,上鍋蒸半個小時左右。出鍋時,撒上小香蔥、黑芝麻,團團圓圓,青蔥剔透。這幾年條件好了,兒媳婦見得世面多了,總嚷嚷著吃東西要講究,按她的話說,吃,不僅僅是為了填飽肚子,更要講究品味和品質。兒媳婦不愛吃餃子、包子,他就換了花樣做成了小丸子。平日里他和老伴節儉慣了,人老了吃的也少,做一頓吃兩頓的。為這,兒女們沒少叨叨他。 今年過年,他第一次放開了手腳,什么都挑好的貴的買,說到底,只是為了圖兒媳婦高興。牛羊肉、豬肉、雞鴨魚蝦,他一樣一樣精細的改刀,烹炸煎炒,裝盤。小金橘、香蕉、葡萄、紅富士,還有些他和老伴一輩子都沒見過的水果-—山竹、榴蓮、車厘子,一斤幾十元到上百元,聽聽價格他都覺得肉疼,可還是跺腳買了。做這些的時候,他多么希望有人來幫幫他。大半個月來,他一刻沒閑著采買這個那個,累的腰酸背痛的。女兒們離得遠,要上班,還要照顧各自家里的老人孩子,只有和他住的最近的大女兒抽空來幫他洗洗涮涮,鍋灶上的事好像也沒法幫上什么。老伴倒是閑著,可也只能是給他撿蔥剝蒜,洗菜和面。房子買到銀川,兒媳婦在縣城工作,除去周末,兒媳婦每天在他的家里吃住。自從兒媳婦流露出嫌棄老伴的表情來,只要兒媳婦回家吃飯,都是他在做。兒媳婦這幾年好上了打麻將,三更半夜叮叮咣咣的回來,他不忍心讓餓著,總要爬起來把留的飯給弄熱或端上桌。老伴心疼他平時太累,有時可能是忘了,有時可能是習慣了,只要他動手做飯,忙忙的來給他打個下手。兒媳婦看見了,不是說老伴上完衛生間不洗手,就是把擦灶臺的抹布擦了案板。被數落的老伴大多時候不吭聲,默默的垂了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忙忙去洗手。凈了手回到廚房后,兒媳婦還會攆過來說,讓我爸做吧,你做的飯不好吃。說這話的時候,兒媳婦連一聲媽都不叫,好像老伴就是家里的傭人。每每看到受了委屈的老伴躲到一旁掉眼淚,他的心不由得生疼,可他卻什么話也不能說。大集體的時候,老伴是村里的婦女隊長,干農活從來沒有落到男人的后面,是個響當當的鐵娘子。包產到戶后,他在單位忙工作,老伴一個人拉扯著四個孩子,種著二十幾畝地,家里孩子從沒有讓他操過心。老了老了,倒吃上了兒媳婦給的閑氣。一次吃飯時,看到兒媳婦當仁不讓的坐上桌,老伴夾了點菜端了碗默默的到另一個屋去吃。他不忍心,說老伴,就坐這吃就對了么?兒媳婦頭都沒抬說了句,我在她敢坐上桌嗎?他和老伴被兒媳婦這句話噎了個半死,心里又氣又堵。 這話誰聽了都會氣的跳腳,小女兒一聽就炸鍋了。聽聽這話,這話還是人說的嗎?兒媳婦不給老公公老婆婆做飯,公公把飯做好了,老人還沒上桌,兒媳婦倒蹬鼻子上臉吃上了。還有臉說婆婆怕她。婆婆為什么怕她?是吃著她的了還是喝著她的了,還是讓她端屎端尿侍候了?她還是個當媽的嗎?還領導干部呢。小女兒反過來又氣洶洶的質問他和老伴,你們為什么不拿出點公公婆婆該有的樣子。她現在住在你們家,吃的是你們的,喝的也是你們的,嫌棄我媽不好不講衛生,她可以不來住啊,誰請她來了?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還要攆到家里欺負人,太過分了。小女兒憤憤的說著就掏出了電話,不行,我一定要問問她,她憑什么在這個家里橫行霸道的,她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了。學話給小女兒聽的老伴一看小女兒火冒三丈,強按住小女兒撥電話的手,忙著解釋。我的祖奶奶,你快饒饒我們吧,你還嫌事情不夠多嗎。你一打這個電話,啥事也解決不了,你哥可就罪行了。媽就是心里堵得慌,給你隨便說說。我和你爸都是有今無明的人,你們兄妹以后還要相處呢,不能撕破臉啊。小女兒怒氣未消。要么你們別告訴我,告訴我了又不讓我說。自己的爹媽讓兒媳婦當牛使喚,還給氣受,做女兒的卻得裝作不知道一聲不吭,我看人家說的對,你們就是怕她。聽著娘倆的對話,看著小女兒氣哭了的樣子,他的心里苦澀的不是滋味。傻孩子,我們有什么可怕她的?這么摟攬著、待謙著,還不是因為你那哥哥太不不成器了,總的讓好好圓著家別散了。       2   是啊,她現在為什么變成這樣了呢?他還清楚的記得她進了這個家門之后的各種好來。那年中秋,是她和兒子結婚的大喜日子。接親的人九點就出發了,快十一點的時辰,新人還沒接來。按照老輩人的說法,如果中午十二點前不能完成典禮,是非常不吉利的。他家與兒媳婦的娘家離得不遠,有什么事會耽誤這么久呢?中午十一點鐘的時候,接親的本家嫂子終于回來了,可卻是一個人回來的,他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果然。新媳婦收拾妥當正要上車往這邊來時,親家母橫在門口要加收彩禮,不給就不讓她女兒出門上車。他著急的說,都這個時候了,她要就由著她再給加上些,她要加多少啊?加多少?說出來嚇死你,要加六千,我可做不了這個主才回來討主意的。本家嫂子說出的數字,和她夸張的表情一樣嚇住了他。兒子和她處對象以來,他從各種渠道得知,女方的父母很反對,尤其是女方的母親,壓根就不同意。站在女方父母的立場上,他很理解他們的想法。女兒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跳出了農門成了國家干部,他們更期待他們的女兒在城里找個同等條件的小伙子,永遠脫離農村。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奇妙,那么多優秀的小伙子她不愛,自己那個蒙聲不響、蔫頭耷腦的兒子就讓她看上了,而且她在市里工作,兒子在縣上的企業工作。黏黏糊糊、斷斷續續一年多了,他從心里對這門婚事已經放棄了。可女方家越反對,她好像和兒子走得越近。她只要休息了,就不辭辛苦的從市里趕回來找兒子,他們出雙入對毫無顧忌,甚至公然住到了家里。女方父母沒辦法,勉勉強強、別別扭扭算是同意了這門婚事。可誰能想到,他們卻存了這樣的心腸,在結婚的關鍵時刻來為難人。他一時也失了主意,六千塊錢,在三十年前夠他娶兩三個兒媳婦的開支了。從農村搬到縣城后,沒了田地里的收入,老伴又沒有工作,還要供幾個女兒上學,家里一直緊巴巴的。這一時半會,讓他去哪里湊這六千塊錢?這真是火燒眉毛了。本家嫂子前腳進門沒多久,誰也沒想到她后腳也跟了來。沒過門的兒媳婦在結婚典禮的關鍵時刻一個人來到婆家,不合規矩也有失常理。兒子正亂了方寸呢,也顧不了這許多,一見到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紅頭脹臉的對她說,你爹媽獅子大張口,我娶不起你,這婚我不結了,你想嫁誰嫁誰去。她一點兒也沒生氣,甚至還笑嘻嘻的說,又不是我要彩禮,是我爹媽要,我這不是來了嗎,讓他們等著去吧。就這樣,在她的周旋下,最終給了兩千塊錢彩禮,婚禮如期進行。每次想到這事,他都從心里感激她,認定這個兒媳婦是他們家的貴人,值得他們一家人一輩子好好待她。 兒子結婚時,他沒有能力給兒子買一套房,只能將單位自己的單身宿舍給小兩口做了婚房。兒媳婦畢業后分配到市里的一家企業工作,只有周末才回來。他覺得夫妻長期分居不是啥好事,沒多久就將兒媳婦調回到縣上的一家行政單位工作。夫妻團聚了,單身宿舍變得又窄巴又憋屈,兒子結婚時收的禮錢足夠建一套房子了,家里就籌劃著給兒子弄套房子。那時小縣城還沒有買賣住房的,需要房子了,都是買了地皮自己建。很多個夜晚,他和老伴夜不成寐。想想建房子要買水泥、沙子、磚瓦、木料,要雇人一車一車拉來、卸下,還要請人設計房屋的構造。材料多了還是少了,質量好還是孬,哪一項都是讓人頭皮發麻的繁瑣。自己是單位的一把手,一時半會也不能完全抽身出來。硬著頭皮請來了施工隊,他讓兒媳婦和施工隊商量看喜歡什么樣的設計。只聊了一上午,兒媳婦根據施工隊說的大致的房屋結構,自己就拿出了一個房屋建筑草圖,并且根據施工隊提供的房屋的高度、寬度、深度等一些數據,計算出了建房子需要的水泥、沙子、磚瓦、木料的用量以及房屋的造價,細致到一堵墻用多少材料都列的清清楚楚。這次不但是他大大的吃驚了,連施工隊的人都一個勁的說,我們見過精明的人,沒見過比你兒媳婦還精明的人,把我們的利潤都算到骨頭里了。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人,除了小女兒有點小聰明,家里其他幾個孩子都隨了他的性子。他眼里一向聰明伶俐的小女兒,和兒媳婦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精明了就是好啊,可精明過了頭就成了算計。精明的人,永遠站在高處,冷眼旁觀,洞若觀火。你要說的話,你打算做的事情以及由此產生的結果,都能準確預判并適度應對。總之一句話,自己永遠不會吃虧。兒子建房子時,他全權讓兒媳婦做主,并給了她足夠的資金。自從有了屬于自己的第一套住房后,兒媳婦好像憑空多了甩掉貧窮的靈感和底氣,開始嘗試從房子上找補頭。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她倒騰過三套房子,自建平房、單元住宅樓房、商業用房。每倒騰一次,都是買新拋舊、拋舊買新。在這個過程中,換一套房子,他都三萬兩萬的給他們填補,小兩口的居住環境和生活質量日益改善,他和老伴的生活質量卻顯得有些窘迫。唯一的兒子結婚時他沒有能力給兒子置辦上一套房子,一直是他的遺憾。這些年女兒們都出嫁有了自己的家,他的工資也年年上漲,給老伴買的養老保險前幾年也開始月月有工資拿,他和老伴平時都比較節儉,這些年腰包里也的確有了些存款,不補貼兒子還能留給誰呢?買商業房的時候,他以為這是她們最后一次折騰,盡管一百個不樂意,可樓上能住人、樓下可以開個小超市,讓買斷工齡賦閑在家的兒子能有個正當收入,他當時還覺得兒媳婦這步棋走得漂亮,心甘情愿的讓自己的存款又縮水了五萬。 這套寄托了他所有美好愿望的房子還沒住多久,兒媳婦卻又吵吵著要在銀川買房子。起初他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壓根都沒往心上放,所以就沒言語。兒媳婦的工作在縣上,現在調動個工作比登天都難,月月年年都要兩地分居不方便也太不可能了。賣了超市,兒子唯一的生活來源沒有了,五十多歲的人了,到銀川靠什么生活?可當兒子提著賣房子的一兜子鈔票,興致勃勃的來給他們老兩口來報喜時,他才傻眼了。買銀川的房子,兒子和兒媳婦絲毫沒有與他和老伴商量過,就擅自賤賣掉了他經營了五年的生活超市。按照兒子的規劃,他在銀川買了房,他們老兩口經常可以去他那兒散散心,銀川商機多,萬一有一天他不小心發達了,他們老兩口也可以搬到銀川和他們一起生活,享受一下在大城市生活是什么滋味。他聽著這些幼稚又可笑的憧憬,心里又氣又恨。他的擔憂與不安,沒有讓兒子對他們的舉動產生絲毫的悔意,確切的說,是對他媳婦的決定沒有懷疑。兒子信心百倍的說,到時給她買輛車,啥問題不都解決了嗎? 說的真是輕巧!錢從哪里來?買買買,這么些年,哪一次買賣不都是他在無償支援?買房子他貼錢,買家電他貼錢,超市進貨資金周轉不過來時,還是他三千五千的在貼錢,連兒子這么多年的養老保險,年年都是他在交。兩年前老伴做了一次大手術,花費了一大筆錢。到了年底要交養老保險的時候,他打電話讓兒子自己交。兒子倒是爽快,說過幾天讓他媳婦給帶回來。兒媳婦當時只給了他三千元,這個數額只夠交半年的。老伴后來打電話責怪兒子不體諒父母,兒子委屈的說他出了六千元,那三千估計是讓他媳婦打麻將用了。 女兒們經常責怪他太慣著、寵著、偏著兒子了。攤上這么個窩囊廢兒子,他不這樣做還能指望什么。兒子和媳婦談戀愛時,兒子給她寫了一封三頁的情書,寄給兒媳婦時卻落下了一頁,可這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感情。以前幾個孩子玩笑時,女兒們總會揶揄兒媳婦上趕著要嫁給她們的哥哥,她也只是哈哈大笑。現在,當初被兒媳婦視為浪漫的往事,卻成了她攻擊他們兒子的有力證據。她說她瞎了眼睛才會看上那么個白癡、傻瓜,這些話說說也就算了,說的多了,就變成了事實。這些隔三差五就會亮出來的事實,說明了一個妻子對丈夫的無數厭棄、憎惡與反感,這無疑于拿刀在捅他的心,可他卻還要佯裝笑臉。兒子窩囊,沒本事,怕媳婦,掙不上錢,在家里沒地位,他總不能滿世界嚷嚷。他貼錢、貼人給兒子幫攜經營超市,只是讓兒子在媳婦面前少受點氣。事實上他和老伴就是這樣擔憂的,可他不能說給女兒們聽。說給女兒們聽了,等于說給女婿們聽了。女兒他比較放心,知道她們嘴里罵著怨著恨著自己的哥哥,可心里還是心疼體諒自己的哥哥。可女婿們就不同了。盡管女婿們都非常體貼照顧他和老伴,那畢竟不是一個娘腸子了里滾出來的,不會有那份熱辣、同情、扶攜的心。都是男人,他們會從心里瞧不起、看不上、厭棄自己的兒子。有些事情不說破,就兩廂安穩了。 可不說破總會有戳破的時候。一個周末,小女兒一家從市里回來看望他和老伴,一家人圍桌吃飯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來電語音提示的是兒媳婦打來的,打電話的卻是兒子。兒子在電話里磕磕絆絆的說,銀川的房子裝修快結束了,可裝修費用卻超出了預算,希望父母給他湊點裝修費。兒子說話吞吞吐吐、心不由衷,他卻清楚的猜想到兒媳婦坐在兒子旁邊,給他出謀劃策,面授機宜。撂下電話,他獨自坐那兒生悶氣。老人機的通話聲音很清晰,一家人都知道了電話內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空氣有些凝滯。小女兒憤憤的要說話,小女婿制止住媳婦,推心置腹的對他說,爸,按說您的錢給誰花,我做女婿的都沒有質疑的權利。可您再怎么心疼兒子,也不能都貼給他吧。您和我媽年紀越來越大,萬一有個病病災災的,那可就是往出倒錢啊,到時您再伸手問我哥要錢,能要上嗎?父母到晚年需要照顧了,唯一的兒子卻跑那么遠安家,這純粹就是甩包袱,逃避責任么。 他已經是耄耋老人了,這些年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他多渴望自己像隔壁的徐老頭,悶了煩了,不是讓大兒子接到南京住上個一年半載的,就是讓小兒子帶著在家鄉的各個地方走走看看。自己的一個叔伯兄弟只比自己小幾歲,高血壓、糖尿病、心臟病病體纏身,一年里三五個月都是在醫院里住著。每一次住院,無論多忙多累,三個人高馬大的兒子輪流陪床,老伴和三個媳婦還有女兒,變著法的給他做各種營養餐,連住院費都是三個兒子商量著拿,不用自己的老兄弟出一分錢。他沒有三兩個兒子,只有一個兒子,卻比沒有兒子還糟心。 小女婿的話很糙很錐心,道理卻沒錯。這么多年,他從沒有享受過有兒子是個什么滋味,家里的大事小情他事必躬親。打點親朋好友家的紅白事,他和老伴住院看病,連長子每年清明最應該承擔的祭祖掃墓,都是小女婿年年陪著他去。清明的時候,家族里的好多小輩開著車,帶著祭奠的物品,代替各家的父輩去。只有他,要提前打聽好誰的車可以帶上他。小女婿曾經對他說過,無論他多忙,年年他都會回來陪他去掃墓。他說他不忍心讓自己年近八旬的岳父蹭別人的車去祭拜祖宗,他會心酸。小女婿的話讓他更心酸。他是有兒子的人,卻從來沒有得過兒子的濟。他一直心疼兒子,兒子卻從來沒有體貼過父母。他聽進去了小女婿的勸,第一次,他斷然拒絕了兒子,也斷然拒絕了兒媳婦的無理要求。               3   這個年因為兒子和兒媳婦的缺席過的索然無味,好像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來過幾波拜年的親朋好友,有女兒們張羅,他才真正閑下來。人一旦閑下來了,心卻更忙累。大年初一,惦記著他和老伴的女兒們帶著女婿外孫,陸續都回來了。家里只有老兩口靠著沙發無聊的呆電視,先進門的大女兒淚就下來了。家里冷冷清清,沒有一點兒過年的喜慶,女兒知道比屋里更冷清的是父母的心。自從嫂子半年前賭氣從這個家摔門而去,父母的心,每時每刻都在懸著。擔心街坊四鄰好心的詢問,你家媳婦兒怎么大半年不見回來的尷尬與丟臉,更擔心如嫂子罵哥哥那樣和哥哥離婚。做女兒的只能寬慰老人,卻不能改變現狀,父母的心就一直那么堵著。大女兒想想就生哥哥的氣,你媳婦大半年賭氣不回婆家,你難道是個活死人嗎?平時也就算了,大過年的,媳婦不回家,做兒子的不能自己早點回家操持家里,陪父母拜年嗎?大女兒氣洶洶的撥通了哥哥的電話,漲紅著臉在電話里吵。就你有老婆孩子?就你有女婿孫子啊?你還是父母的兒子呢,你怎么不知道回家陪自己的父母過年?你不回家過年就不能給父母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嗎?你只是為了你的老婆孩子活著嗎? 這個無恥冷酷的女人,心里只裝著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哥哥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她在背后教唆的。大女兒固執的這么認為。那一天去到她租住的小公寓請她回家,姐妹幾個站在樓門口輪流給她打電話,她一直不接。沒回銀川的家,沒去自己女兒家,大家都知道她就在公寓里,可她就是不接電話不開門。進到屋里,她向墻而臥,姐妹幾個的到來也沒有勞動她起身,只將一個沉默的背影冷冷的甩過來,大女兒又一次感受到了冰冷,比剛才在樓門口等待門開被綿綿春雨打濕了還要寒心。姐妹幾個小心翼翼的勸,嫂子,我哥就是那么個一根筋,他也是喝醉了才動的手,你就做個原諒。喝醉了?說的好聽,她一下子坐了起來。喝醉了他怎么知道打我,他怎么不打你爸你媽啊?憤怒的火壓了壓,大女兒說,嫂子,舌頭還有碰牙齒的時候,夫妻間吵吵鬧鬧的,讓一讓都就過去了。過不去。她決絕的恨聲到,挨打的人是我不是你們,不要站著說話腰不疼。這次我就不過了,不是說我在外面有人嗎?我就有了,他能把我怎么樣?說個難聽話,我在外面有人有的多了,能和你哥那個傻逼、白癡、窩囊廢過到現在?我早就過夠了,不過了。 話說的能噎死人,是有恃無恐的攤牌。她埋怨自己一生的辛苦,遇人不淑,要不她早就飛黃騰達了。她抱怨自己的公婆放任兒子打媳婦,睡在隔壁也裝聾作啞不過來勸阻。女兒女婿們都被氣壞了,勸說也顯得軟弱無力毫無意義。大家一致統一了口徑,有些話不能說給父母聽。他們年輕人聽了尚且氣的要死,何況老人呢?老人有什么錯?快八十歲的人了,耳朵聾的和他說話都要喊著說,他能聽到什么。 過年前兒子沒有來過電話,他賭氣也沒有給他去電話。天下的理再大,總不能讓老子舔著臉求著兒子回家過年吧。他思謀著再怎么著,過年他們一定會回來,畢竟回家過年是中國人的傳統,兒子陪父母守歲也是自己家的老規矩。可他們竟然真的沒回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知道兒媳婦因為什么遷怒與他和老伴,決絕的再不進這個家門。去年清明掃墓的日子,兒子破天荒的從銀川回來了。從墳上下來,家族里的侄男嫡女吆喝著去了餐廳會餐,兒子媳婦女兒女婿也相跟著去了。回來吃了老伴做的飯,他就上床午休。迷迷瞪瞪的,他聽見小兩口進了隔壁屋也去睡覺。等到他被什么摔碎了的聲音驚醒爬起來,才發現只有兒子一個人滿身酒氣的在客廳里轉來轉去,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煙灰缸碎片,臥室里兒媳婦蹤影全無。他怒聲呵斥著兒子問怎么了,兒子卻兇狠的說,早晚我得弄死她,他媽的她越來越不像話了。 兒子把媳婦打了,媳婦賭氣跑了,他只知道這些,再問什么兒子都不肯說。以前他們在縣城住的時候,小兩口也曾打過架。每一次打架,都是兒子喝醉了惹的事。幾個妹妹說,我嫂子太強勢了,我哥平時說不過她,喝醉了說不過只有動手。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別看平時蔫不拉幾的,惹毛了驢脾氣上來也是個蠻橫的主。可無論打的多狠,當時話說的多絕,過上幾天,他們就和好如初了。可這一次,兒媳婦卻再也沒回來,個鐘緣由他也猜了很多,卻唯獨沒猜到兒媳婦再不回他的家,是因為怪他和老伴給兒子說了她嫌惡婆婆的事,故意縱容兒子打她。 兒媳婦在銀川買房開口借錢遭到他的拒絕后不久,再一次伸手向他借錢要買車。他猶豫了好久,還是拿出了五萬元。女兒們氣憤不已,她真的是得寸進尺、厚顏無恥,就差明搶了。唯一的孫女結婚后,兒子兩口子給孫女買了房,還花了二十萬陪送了一輛進口轎車。他們心疼女兒,傾其所有裝點他們女兒的幸福人生,卻竭盡腦汁,要掏空他一輩子的積蓄。撫養兒子一輩子還不夠,難道還要替他們養孫女嗎? 可他卻清楚,這筆錢,他無論如何都是要出的。他是從處級領導崗位上退下來的,深諳官場的各種門道。兒媳婦現在是科級領導,接觸的人各種層面的都有。平時應酬多,又好喝酒打麻將,這樣的情況下,讓一個單身女人獨居,該發生不該發生的也會發生的。他早已風聞過兒媳婦的各種不檢點,一個女人,丈夫常年不在身邊,犯錯是分分鐘都可能的事。可只要是沒有被抓住現行,他寧肯自欺欺人。他擔心、焦慮,卻不能和兒子明說,只能勉強將兒媳婦留在自己和老伴的家里,哪怕她胡攪蠻纏、橫行霸道,最起碼她有所顧忌。買了車,她就可以周末回家和兒子團聚,沒有機會和借口游離于烏七八糟的事情上了。銀川買房他不同意借錢,是他反對、阻止兒子遠離他的唯一手段。可誰知他添錢給兒媳婦買了車后沒多久,人家就因為兩口子打架,什么借口都不找,直接搬離了他的家。辛辛苦苦遷就兒媳婦,沒成想卻遷就出了仇人來。 大半年來,他和老伴想不通、氣不過,女兒們也瞞著不給他說實話。左思右想,瞻前顧后,一次次的設想,一次次的向自己的想法妥協。自己當年也是個有頭臉的人,一輩子沒做過喪良心的事,從父輩那代起,家里一直是母慈子孝。怎么到了自己,就把日子過成了這樣?唉,這輩子咋就活到兒媳婦的手里了,窩囊啊。 大年初五“埋窮坑”迎財神,孩子們今天也都要散了,各回各家,準備上學上班。一大早,女兒們屋里屋外的清掃,女婿們帶著外孫們放鞭炮,要將一年的不快全部送走,開始新的生活。他凈了手臉,穿戴整齊,恭恭敬敬的給財神爺上了三炷香。他自我安慰,沒享的福福在呢,沒受的罪罪在呢,兒子兒媳婦沒有離婚就是好事。只要他們能好好過,不回他的家,哪怕不認他們倆公婆,他也不介意了。 兒子卻突然回來了。兒子是帶著外孫女一起回來過年的,大包小包的,好像裝滿了喜慶,她還是沒回來。剛剛平復了的心,瞬間不由自主的又開始鬧騰。兩個月前,他在清掃院子里的積雪時滑到,右腳腳踝摔裂了。在醫院里住了快一個月,兒媳婦既沒打電話,更沒來醫院探望照顧。好幾次,他壓不住心寒要打電話,甚至到她單位去質問她,公公婆婆怎么對不起你了,那么不受你待見?巴心巴肝的對待你,公婆現在沒用了就要甩掉? 他長時間黑沉著臉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不理會晚歸的兒子。兒子和外孫女忙不迭的往出倒騰年貨,歡天喜地的給家里人講他們在三亞的見聞和感受。原來,兒子和兒媳婦帶著外孫女一家去了海南過春節了,他卻傻婆姨等漢子苦煎苦熬了那么久。他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心里的火蹭蹭的燃燒著,隨時都可以爆炸。一個溫柔可愛的小臉蛋蹭到他懷里,雞蛋般溫潤的小手摸著他的臉。他睜開眼,抬頭看到一張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兒,奶聲奶氣的問他,老太爺,你怎么不理點點啊。老太爺你不喜歡點點了嗎?他像一個快被撐爆的氣球,輕易就被這個小人人兒泄了氣,一時間感覺滿天的烏云都散了。喜歡啊。那你怎么不高興啊?高興啊,老太爺看到點點就沒有煩心事了。你想老太爺嗎點點?想。那你怎么不回來看老太爺啊?點點用小手摸著他的臉想了想說,我要到銀川去上學了,我姥姥和姥爺說要給我買大房子,銀川有好多我沒見過的小朋友,以后就沒時間想老太爺了。老太爺,你有錢嗎? 他費力的把點點抱到腿上,心臟咚咚咚跳的山響。他抬頭看看兒子,看看孫女,看看孫女的孩子點點,感覺力氣正從身體里一點點流失。眼前金星閃爍,還有黑影在遮蔽他的雙眼。他知道這是大年初五的早晨,太陽正好,屋里暖意融融,家里人影幢幢,他的世界里的家門此時卻顯得無比空曠。點點從兜里掏出一個夾心巧克力,剝開了喂到他嘴里,對他說,老太爺,巧克力可甜可好吃了,點點長大了給老太爺買好多好多巧克力。 他木然的嚼著巧克力,甜膩又帶點苦澀的味道充斥全身。他對點點,又好像對自己說,點點自己吃吧,老太爺肯定活不了那么久,吃不到了。 +10我喜歡

智娶三公主(民間故事)   簽約作家   高潔       很久以前,在廣西瑤族地區,有一個青年,名叫隆斯。他自小聰明伶俐,勤勞勇敢,常常跟父親出去做工、打獵。十三、四歲時,不僅學會了建造房屋本領,而且還射得一手好箭。   隆斯剛滿十五歲那年,父母不幸染上重病,先后去世。父母沒有給他留下半畝田地,也沒有留下什么家產,只給他留下了一副弓箭。從此,他便帶上弓箭,靠自己的雙手打獵為生。他的箭法高明,每次上山,從沒落空。他靠打來的山禽野獸換來吃的、穿的。幾年的磨練,他打獵的本領更出色了。不管是山上的老虎、空中的飛鷹,只要給他碰上,就都變成他囊中之物。隆斯成了打獵的神手,他的名聲,越傳越遠,竟傳到瑤王的耳朵里。   瑤王下了一道命令,要隆斯每月獻上二十只山雞,二十只野兔,十只鹿子。如果不能照數交納,就不給他繼續打獵,罰他到王宮里去做苦工。“怎么辦呢?”隆斯接到命令后,心中非常焦急。答應按月交納吧,哪容易打得這么多東西?而且交上去以后,自己又怎么過日子呢?抗拒吧,胳膊怎能拗得過大腿?沒法,只好不分晝夜地到山里去打獵。起初,每月還能勉強對付過去,后來,山林里的野獸越來越少了。隆斯跑遍了深山老林,獵獲的野物,都湊不足交納瑤王的數目。瑤王見他交不上,便派人抓他到王宮里去做苦工。從此,隆斯住在王宮里,度過艱難的歲月。   瑤王有三個女兒,大公主叫卓卡,二公主叫琴卡,三公主叫愛卡。三個公主都長得很美麗,尤其是三公主愛卡長得最出眾,而且人很聰明,心地善良。但三公主有個怪脾氣,她從來不愿抬起頭來看別人,更不愿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容顏。瑤王問她為什么要這樣,她回答說:“不是我心里喜歡的人,我不愿意看到他,他也無緣看到我的臉。”   三個公主都長大了,瑤王把大公主嫁給另一個國家的王子,把二公主嫁給一個大頭人的兒子,只有三公主不聽父親的話,要自己選擇丈夫。瑤王問她要嫁什么樣的人,他說:“不管是什么人,誰能使我抬起頭來,我就嫁給誰。”   人人都知道三公主美麗、聰明、善良,那些王孫公子們、富家子弟們來求婚的人絡繹不絕,可誰也沒獲得三公主的芳心。   六月的一天,一場暴風雨吹打得樹拔了根,瓦翻了身。瑤王宮里的屋子漏雨了,瑤王命令隆斯去修。修到三公主屋子的時候,隆斯從屋頂往下看到了三公主正低著頭繡花,可看不到她的臉。“喀!喀!喀!”隆斯在屋頂上干咳了幾聲,想使三公主抬起頭來往上望,可三公主卻若無其事地仍舊繡她的花。“啪嗒!”隆斯假意失手,把一塊瓦片丟到樓板上摔個粉碎,可是三公主不僅不抬頭看,連地板上的碎瓦片她也不去瞧一眼。隆斯見兩次計策都失敗了,急得滿頭大汗,越是著急,汗水越出得多。“嗒!嗒!”忽然兩滴汗珠落在瓦上。這一下,隆斯有了個新的主意。他知道三公主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于是他拿起斧頭,輕輕地“哎呀”一聲,把斧頭在自己的左拇指上輕輕一劃,鮮血立刻流了出來,滴在三公主的身上,隆斯故意哼哼哼道:“哎唷,好痛呀!”三公主看到鮮血,又聽見隆斯的呼痛聲,她一顆心也跟著痛了起來。她撕下一塊白布,放在一根長竹竿的頂上,抬起頭來,用竹竿挑著遞給隆斯。隆斯終于看到了三公主的臉。“哇,好漂亮!”隆斯發狂似的喊了起來:“三公主,我看你的臉了!我看到你的臉了!……”   隆斯問三公主:“三公主,你說的話可算數?”三公主笑著點了點頭。于是隆斯便請人去向瑤王求親。瑤王萬料不到他最喜歡的三公主,會愛上一個窮小子,心里非常生氣,于是便想辦法刁難隆斯,企圖把他們拆開。   他派人把隆斯叫來,說:“你如果有能耐壓倒我宮樓里裝金子、銀子的房子,我就把三公主嫁給你。否則,對不起,快給我滾開!”隆斯知道這是瑤王給他出的難題,沒法,只得走出了王宮,仍舊上山打獵。   一天,在回家的路上,隆斯突然遇見一位白發仙翁。仙翁問他為什么悶悶不樂,隆斯便把發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仙翁。仙翁聽后安慰他說:“小伙子,不要著急,你去捉一對啄木鳥放在宮樓的柱子上,那就行了。”隆斯按照仙翁吩咐的話做了。果然,那啄木鳥一站在柱子上,用嘴“咔咔”“咚咚”的啄起來,這聲音聽起來就像宮樓發出要倒塌的聲音一樣。瑤王聽到了,慌忙跑出來一看,只見滿屋閃閃發光,似乎堆滿了金銀。其實,這不過是仙翁暗中施起的障眼法。瑤王急忙大聲叫道:“隆斯,隆斯,快把金銀搬開,別把我的房子壓倒了!我算輸了!”   瑤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對隆斯說:“如果你能用綢緞從你家大門口鋪到我家的宮門口,我立馬就把三公主嫁給你。要是辦不到,你想都別想。”隆斯又到山上去請仙翁幫助。仙翁砍了三張芭蕉葉給他,對他說:“把芭蕉葉拿去,在你家大門口放一張,中途放一張,宮門口放一張,然后回過頭來,在每一張葉子上吹口氣,沿途就都是綢緞了。”隆斯照著做了之后,只見從自己家門口直到王宮門口,鋪滿了光彩奪目的綢緞。他忙跑去,把瑤王叫出來。瑤王一看,竟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了。   瑤王兩次難不倒隆斯,論理應該把三公主嫁給隆斯了,但他仍不死心,打算再一次刁難隆斯,讓他知難而退。于是,他又對隆斯說:“隆斯,你那破破爛爛的房子,怎能讓三公主去住?快去造一幢和我王宮一樣大小,一樣富麗的房子,才能和三公主成親。如果辦不到,還是趁早別做夢吧!”           三公主知道了這件事,叫一個心腹偷偷地去告訴隆斯一個方法,隆斯心中大喜。這天,他拿了一條長得不能再長的繩子,跑到大頭人石宗的屋子旁,大嚷大叫著用繩子去丈量石宗的房屋。石宗問他想干什么,他回答說:“我想娶三公主做妻子,我的住房太小了,準備造一幢和王宮一樣大小的房子,才好結婚。你的房子,與王宮一樣大小,我來量一量,好照樣去建造。”石宗聽了,哈哈大笑說“傻子!我不僅有和王宮一樣華美的房子,還有數不清的金跟財寶,可是我的兒子想娶三公主,還娶不上,你是什么東西,卻在癡心妄想!”隆斯故意嚷道:“你別管,你別管,讓我量一量!”石宗帶著厭煩的口吻說:“別量了,如果你能娶三公主,我就把這幢房子白送給你!”隆斯連忙說:“你說的話可不能反悔呀!”石宗輕蔑地說:“不反悔,不反悔。不反悔你也娶不了!”隆斯便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顆長長的釘子來,然后說:“一言為定,我就要釘釘子了!”石宗斜著眼說:“你釘吧!”隆斯立刻把釘子打在石宗的大門上(瑤族人的規矩,表示說話如釘釘一樣,不能反悔)。   第二天,石宗正在門口看了看那顆釘子發笑說:“窮小子也想娶三公主,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轉身,卻見隆斯和三公主有說有笑地朝他家走來。石宗大驚,連忙去拔那顆釘子,用盡了力氣,釘子一動也不動。這時,隆斯和三公主已經來到大門口了。有一個宮女走上來對石宗說:“三公主要嫁給隆斯了,你趕快搬出去,讓他們來準備婚禮吧!”石宗臉色蒼白,汗如雨下,后悔莫及!   隆斯有了和王宮一樣的房子,瑤王再也不能說什么了。   于是,隆斯和三公主成了親,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作者簡介:蒙自純,男,筆名高潔,大學本科畢業,中學高級教師,廣西作家協會會員,全國各報刊發表散文、雜文、小說等上百篇,約50萬字(不含近年來在各網刊上發表的作品)。著有散文集《汴水秋聲》(中國社會出版社出版)、《守望心靈》(天馬圖書有限公司出版)。 +10我喜歡

陶詩秀        01   楊素仙下班回到家敲著房門,篤篤篤、篤篤篤,由輕而重沒有回應。她猶豫著,也許周禪元還在睡覺,但是都中午十二點了呀! 楊素仙打開皮包找到鑰匙,打開房門。周禪元僵直冰冷地平躺在床上,已經完全沒有一點生命的溫度。 楊素仙兩腳發軟地跪倒在地,大聲叫著:“禪元、周禪元……”無聲的眼淚落成一扇雨簾,斷腸的雨簾。 開春的四月天,天地間到處蠢蠢欲動、欣欣向榮。他們居住的公寓外面,一棵每年開滿粉紅花朵的大樹,滿滿擠著一樹的花苞,要向世界炫耀一次熱鬧的美麗。 滿樹美麗的花兒會換成一樹沉綠,明年它們還會再次美麗。周禪元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02   楊素仙跟周禪元十年前在菲律賓結婚,組成人人稱羨的幸福家庭。那年楊素仙二十歲、周禪元二十二歲。兩人都身材高䠷,不像一般菲律賓人的矮。皮膚倒是一樣的古銅偏黑,看著更有一份健康的活力。 楊素仙護士學校剛畢業找到工作。因為她甜美的鵝蛋臉,臉頰兩個不深不淺的小酒窩,標準的美人一個。加上她瘦長的雙腿,總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形象,追求她的男生從年輕的小伙子到事業有成的中年人,排著隊爭先恐后等著。楊素仙聰明應付、東挑西選,最后選中了做水電工程的周禪元。 楊素仙的閨蜜問她:“那么多大學畢業生,還有碩士、博士的讓你選,怎么挑個高中都沒畢業,只讀過職業技術學校的周禪元?” 楊素仙笑得甜美地回一句:“因為我感覺到他的情。你知道,感情的事就是靠感覺。我感覺到周禪元比誰都更愛我。” 婚后第三年,住在芝加哥多年的楊素仙大姨,幫她申請到美國擔任護士。 在大姨家住了一個星期,楊素仙就找到了護士工作。世界上生病的人越來越多,美國人更是會生病,需要的護士永遠供不應求。 楊素仙很快申請到綠卡,一年后把周禪元接來,跟她團聚。 他們找了間公寓,搬出大姨家。因為英語是菲律賓的官方語言,他們沒有語文適應的問題,適應環境對周禪元卻是新的挑戰。 兩個人都瘦、都怕冷,住慣了四季如夏的菲律賓,他們像掉進冰天雪地的大窟窿。楊素仙到醫院上班,暖氣二十四小時把醫院運轉成溫暖如夏的菲律賓。她是一條回歸故鄉的游魚,住得安居樂業的舒適。周禪元的水電工常常在戶外或地下室,室內室外來回,冷縮熱脹地讓他十分難于適應新環境。 他每天開車送楊素仙到醫院上班后,就要跟寒冷像老朋友般相聚不散。怕電費太貴,公寓的暖氣沒有開得高。周禪元沒有工作的日子,穿著暖身的內衣褲、保暖的棉毛衫、厚重的大衣,看著像個笨重的北極熊。 楊素仙不上班的日子,他們到shopping mall里,不買東西,只享受暖氣。難得跟楊素仙共度休假,周禪元推掉所有上工的電話。 起先楊素仙上班一星期,有連著三天休假,周禪元就三天不接工作。楊素仙一個人的收入,兩個人過日子,雖不富裕,卻也不匱乏。 一天楊素仙說:“我的同事們都有自己的房子,說租房子不劃算。每個月付房租,一兩年就可以做買房的首期款了。” 楊素仙開始去加班,早班、夜班都做。 沒有楊素仙休假的陪伴,周禪元覺得有點寂寞。   03   天氣轉暖的時候,周禪元的工作忙起來了。為了楊素仙,他象是采蜜過冬的蜜蜂,要把那甜甜的蜜裝進楊素仙甜甜的小酒窩。 他們買了房子、選了家具,布置了一個溫馨的家庭,過著大家稱羨甜蜜的家庭生活。 當他們打算養個孩子的時候,發現周禪元先天生理的缺陷,沒有生育能力。這一跤把周禪元摔進谷底。任是楊素仙百般安慰:“沒關系的,我們可以領養一個小孩,最好回菲律賓找一個。” 周禪元表面不說,心底的寒冷像雪球越滾越大。   04   楊素仙有一個星期的休假,跟周禪元到達城看望楊素仙的二姨。從飛機上看到達城平坦的地勢,像無邊無際的地毯。慢慢降落時,看到綠色的樹叢是一棵棵守衛的兵士,分散在地毯的這里、那里。楊素仙看著,拉著周禪元的手,對窗外指指點點,笑得兩個酒窩陷進臉頰。 那一個星期他們忘了寒冷的芝加哥,忘了枯燥的上班、下班,周禪元忘了生活中的寂寞。他們過得愉快。 二姨喜歡楊素仙,也喜歡帶點憂郁氣質的周禪元。“你們都那么怕冷,搬到達城來吧!這邊四季分明,冬天最多落一兩次雪,像撒一層面粉沾在地上,第二天就被風吹走了。” 回到芝加哥的家,他們認真考慮。想到要打理賣房子、處理家具、找搬家公司等等一連串復雜的事情,他們也猶豫著拿不定主意。 碰到芝加哥一場幾十年未見的暴風雪,他們終于找到最有力的證據,下定決心遠離暴風圈。 賣房子等瑣碎事,周禪元一手包辦。他用脫離舊環境、開啟新生活的心情,做得特別高興,比他上班要開心許多。楊素仙只管上班賺錢、存錢,儲蓄到新環境安置新家的費用。 他們選了四月中下旬開車上路。雖然初春天氣,芝加哥還是寒颼颼的,有的地面積著薄薄一層雪。楊素仙穿了毛衣和羽絨外套,但是車上暖氣很快讓她脫了外套。里面一件紅艷色的毛衣、一條普通牛仔褲,讓周禪元看得眼睛直直的。 楊素仙喜歡紅色,說是看著生氣蓬勃。周禪元喜歡看楊素仙穿紅色衣服,在她身上反光似地映照出一份喜悅。 周禪元說:“素仙,你看著就是一朵紅艷的玫瑰花。” 周禪元的喜悅還摻雜著另一種情緒:終于要跳出這寒冷的冰窟了。新的環境讓周禪元有一份模糊不清的希望,也許會帶給他一些快樂的火苗。 他們像要補償多年來沒有度假的缺失,用輕松舒適的心情,把三天的車行開成鋪滿鮮花的道路。 晚上在旅店的床上,他們像新婚夫妻激情翻滾,翻越千山萬水,累得汗水淋漓。   05   那天落著雨,不是大雨,但是高速公路車速快,每輛車濺起水珠滾滾,滾成一片片浪花。忽然一輛十八輪大卡車開過,一個大浪花像一面墻,壓倒在周禪元的車窗玻璃,完全遮擋了視線。周禪元一個緊急煞車,車子翻轉像個球,滾到路邊安全島。 周禪元爬出車子,看到楊素仙滿臉鮮血斜臥在椅子上。他發出獅子的悲鳴:“楊素仙你不能走,你等等我呀……” 直升機、救護車,一堆人擁過來,把楊素仙抬上直升機,給發瘋的周禪元打了鎮靜劑。 楊素仙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頭發剃了一半,頭皮縫了五針、左眼角縫了十針。醫生說再差一寸,左眼就要完全失明。 “真幸運啊!傷疤拆線后還是漂亮的女子。”醫師、護士都這樣贊美著。 楊素仙清醒過來,握著周禪元的手:“你怎么這樣瘦?” 周禪元滿臉淚水,只能一聲聲呼喚:“素仙、素仙、楊素仙,你終于回來了……。” 楊素仙對翻車、直升機、醫院的事情,沒有一絲記憶。只有左眼角的傷疤提醒她,她經歷了一場生死邊緣的大災難。 只要周禪元還健康活著,就一切沒有問題了。   06   半年后,他們從二姨家搬到自己的公寓,楊素仙順利找到離公寓很近的醫院上班。他們的存款余額日日減少,楊素仙有時要加班多賺些錢。 周禪元卻是整天恍恍惚惚,搬一次家,似乎搬走了他生命中的某一部分,像車禍的發生,他才是受傷的人。不只是身體的傷,是心靈上的重創。 他深深、深深覺得對不起楊素仙,他最愛、最不能傷害的楊素仙。她每天刻意把頭發梳成一面倒的,掩蓋左眼角那條手術后兩寸長的疤痕。 他躺在床上,用手撫摸那條小疤痕:“素仙,我對不起你!” 楊素仙轉身抱著周禪元:“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有你在,我就很好。” 日子晴晴朗朗、風風雨雨地過下去。楊素仙的收入足夠兩個人的生活開支。但是生活不是只有柴米醬醋鹽,生活還有喜怒哀憎憂。楊素仙從來沒有催促周禪元去找工作。她很享受下班回家后,即使大夜班清晨四、五點到家,周禪元總是安靜地準備了小吃、點心,坐在沙發上等著她。 周禪元表面做得自然輕松,內心蘊藏著些悲哀憂愁。他自己都分不清,為什么自己這樣不快樂。   07   經過這次生死一線間,楊素仙長大了。她想著加班賺錢之外,生活里有太多比錢重要的東西。 連著有三天休假時,她帶周禪元到達城去看風景。 新建的瑪格麗特大橋在陽光下白得耀眼。千絲萬縷的白色鋼絲,交錯有序地飛舞在藍天白云下。 “好壯觀的建筑啊!”楊素仙握著周禪元的手。 周禪元握回楊素仙的手:“是啊!很壯觀的。” 他們去水牛廣場,看將近五十頭栩栩如真的銅雕大水牛。個個表情動作不同,是哪位藝術家精心的雕琢。嬌小的楊素仙站在大牛群中,活像小孩兒跟大笨牛捉迷藏。 他們去植物園看萬圣節的南瓜展,整個園里大大小小共有上萬個南瓜吧!用南瓜堆成整片小屋的墻壁、圍成幾個小廣場,步道兩邊擺放一個擠著一個的大南瓜…… 他們看到兩個伸著脖子的天鵝南瓜,長長秀氣的脖頸,連鵝嘴都長得很像。只是蹲坐在一個圓圓厚重的南瓜肚子上,看著有些滑稽。有的長得奇形怪狀,像外星飛來的南瓜。有的渾身長滿疙疙瘩瘩,像得了南瓜痲瘋病。楊素仙看得興致盎然,跟美麗的天鵝南瓜拍照、跟丑丑的痲瘋南瓜合照。 周禪元喜歡坐在面對白石湖的椅子上。白石湖緊靠植物園,一片廣袤的草坪連結一片寧靜廣闊的湖水。周禪元的眼光停駐在那一片蔚藍的湖水。他的心從身體里忽然跳了出來,飄飄忽忽就到了湖水的上空。湖面平滑如鏡,有個人劃著獨木舟悠悠行過水面。 輕舟劃遠了,周禪元的眼光追隨著小小的兩道漣漪。如果我是那輕舟上的人,就這樣劃著小舟,一直流下去、流下去…… 他看到湖水的深處,靠邊有淺淺的水草,再下去就是暗色的綠水幽幽。嗯!那里多么安靜,魚兒游水的姿態那么悠然自得,蹦上跳下。我如果是其中一條小魚…… 這些雜亂的臆想,總在楊素仙一聲“禪元,天晚了,我們該回家了”的催促中消失遠去。周禪元有些夢游般,回到現實的生活。   08   美國的失業率到達多年來最低的指數,很多建筑物的玻璃櫥窗掛著“help wanted”的招貼。 周禪元有一天說:“素仙,我要去找份工作。” “好呀!我的同事,還有二姨,都說你應該去工作。” 同事和二姨的話,讓周禪元有了壓力。他積極去應征面試。 找到一個小建筑公司做零工,做了幾個月,公司貸款出了問題,停工了。 一家開出租公寓的中國老板錄用了周禪元。做了三個月,老板給了他一張支票,請他不必再來了。老板的理由是:我們小公寓幾個墨西哥工人就足夠了。他勸周禪元去找個容得下他的大廟。 這個理由讓周禪元隱隱覺得不安。 那個老板給楊素仙打了電話:“你是周禪元的太太嗎?我要跟你說,你應該帶周禪元去看醫生。他工作中常常恍恍惚惚,精神不集中,這樣很容易傷到他自己。我是好意告訴你,其實我滿喜歡周禪元的,比我那些墨西哥工人好很多。但是……他似乎有輕微的憂郁癥。” 楊素仙就不讓周禪元再找工作。“禪元,我多加幾個夜班,我們兩人的生活沒有問題,你就在家做家庭煮夫。頂多我們暫時不要買房子,省了好多麻煩。” 周禪元感激地看著楊素仙,那眼光里除了感激,還有一些楊素仙看不到的余光晃動著。 半年多后一天,楊素仙的二姨到她上班的醫院,跟她一起吃午餐。二姨很直接地說:“楊素仙,周禪元一個三十還不到的大男人,不能這樣整天待在家里,會悶出病來的。” 楊素仙有些遲疑說:“二姨,周禪元工作的老板說,他好像有輕微的憂郁癥。” “那要趕快看醫生呀!” “我不敢跟他這樣直說。” “這種事不能拖的,虧你還是護士,這點知識都沒有。拖到病重了,那就藥物都不一定治得好。”   09   楊素仙找了一天晚上,握著周禪元的手;“周禪元,我要帶你去看醫生。你只有一點點輕微的憂郁癥。” “誰說的?” “那位開公寓的中國老板跟我打電話。” “啊!”周禪元眼光茫然,“好吧!我在家也常常胡思亂想,看看醫生也好。” 楊素仙帶他去自己工作的醫院,找了最好的心理醫生。醫生跟他們說:“不是輕微的,他這樣子有一段時間了吧?這藥要按時吃,不能每天待在家里,要常常出外走動、走動。” 周禪元很配合地吃藥,也每天出門散步,不再孤獨地蹲在家里。 有一天他走到隔兩條街的住宅區,看到一戶人家的大門檻坐著一位女子。以后他走過那住宅區,那個女子每天坐在那里,跟每個過路的人伸手打招呼:“嗨!”她也跟周禪元同樣伸手,同樣一聲“嗨”。 后來周禪元看到她不但跟過路的人說“嗨”,跟開過的每一輛車子也搖手說“嗨”。周禪元看不清車里的人有沒有回應。好像這女子也不要別人的回應,只是機械地每天做著同樣的動作。 有天那女子從門檻上站起來,走近周禪元,跟他攀談起來。 原來是位上了年紀的女子,至少有六十歲吧!她用愉快的聲音說:“How are you?” “我看你每天都走過這里,你住在附近嗎?” 雖然一把年紀,臉面卻經過精致的化妝,眼影、淺淺的胭脂、鮮紅的唇膏。連穿的衣服都顏色搭配合宜。是個十分會過日子的人,怎么天天早晚坐在門檻上消磨時間呢! “我的名字叫安妮。”安妮先伸出手。 “我是周禪元。”他輕輕握一下安妮的手 話匣子一開,安妮好像找到了知音,向周禪元簡單介紹她自己。 “我都七十八歲了,六十五歲退休。我先生過世三十年了,只有一個兒子,住在阿拉巴馬州。他不常來看我,早幾年我還回去過感恩節,這幾年跑不動了,就不去了。” “怎么不搬去跟兒子住呢?” “他有自己的家庭,我一個人住在這里很好的。” 周禪元想:就是太寂寞了。 兩個寂寞的靈魂有了共鳴的對象,他們成了忘年交。 周禪元每天回家,向楊素仙報告他跟安妮的對話。楊素仙安靜地聽著,很好呢!楊素仙心想,周禪元遇到一個很好的心理醫生。   10   周禪元回診,醫生說進步很多,把藥的用量減少了三分之一,鼓勵他去找個part time的工作。 他又去找那位中國老板:“我的病治好了。”老板當場就用了他。 達城的四月天,陽光明媚、風和日麗。周禪元喜歡陽光的日子,天地明亮,空氣里唱著快樂的歌聲。 他還是每天走路,因為走路會看到坐在門檻的安妮,像在等著他似的。 告訴安妮找到工作了,安妮拍著他的肩膀:“太好了!”周禪元忽然覺得像遙遠的母親在拍著他,眼里一顆顆淚水流下來。 “周禪元,What happen?”安妮帶著驚慌的神情,遞給他紙巾。“我想起我的母親。” 安妮請他進去,吃一塊自己烤的蛋糕、喝一杯熱咖啡。周禪元心情平靜下來。 他沒有告訴楊素仙這件事情,到底在別人面前忽然落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在為楊素仙準備飯菜點心時,會帶一份點心給安妮,互相品嘗彼此的手藝。 達城的市花紫薇花一朵一朵掉落滿地。沒見過把自己裝扮得這樣多彩色的花兒:艷紅、粉紅、紫色、白色。從五月登上枝頭,簇擁著展露自己的容顏,一直要鬧到十月底,才漸漸安靜下來。 沒見過這樣新陳代謝快速的花兒,每天有花開花落,人行道鋪滿了它們殞落的花瓣。達城今年多雨,從八月就轟轟烈烈每天淅淅瀝瀝,太陽睡在厚云上面,不肯露臉。 “太陽也跟我一樣得了憂郁癥。” 周禪元走著濕答答的路面,踩著一地的紫微花瓣,內心分外傷感。 再回去看醫生,醫生說:“怎么這次病情沒有什么改善呢?我給你開劑量重一點的藥吧!” 劑量重的藥,讓周禪元整天昏睡,像頂著千斤石,連出門走路的力氣都沒有。辭了做了三個月的工作,也難得出門走路了。只有楊素仙夜班回來,周禪元揉著惺忪的睡眼,起來開口說話。 他沒有精力為楊素仙準備飯菜點心,楊素仙帶著從餐廳外賣的食物,跟周禪元兩個人邊吃邊說些話。周禪元吃得少,話也說得少。 “禪元,你吃得這么少,冰箱里給你留的便當都沒動。要多吃才會身體好,你要快點好起來。怎么現在也不出去走路了?好久沒看到安妮了吧?不能這樣整天窩在屋里的。” 安妮來了電話:“周禪元,你好嗎?好久不見你了。” 第二天安妮就去敲了周禪元家的門。她看到周禪元,嚇了一大跳。“你怎么瘦成這樣皮包骨啊!” 周禪元沒說一句話,眼淚成筐地落下來。 安妮打了楊素仙的手機:“一定要立刻送周禪元去住院,他病得太厲害了。”   11   住院的周禪元每天有護士陪著他走路、做運動。看著他吃完三餐。 安妮來看他,終于有了說話的力氣,臉面有了羞澀的笑容。 他每天打電話,要楊素仙來病房看他:“楊素仙,我想你!”有時一天三、四個電話。 楊素仙有時抽不開身,晚去了,周禪元會發個小脾氣:“怎么這么久才來?” 只有楊素仙一份收入,她很少有休假,她又在另一家醫院做part time。夜班上完,她會陪著周禪元,幾乎天快亮,才回去睡幾個小時。 因為同是醫護人員的關系,楊素仙的人緣好,醫生、護士都睜一眼閉一眼,不趕周禪元出院。 楊素仙的黑眼圈沒逃過周禪元的眼睛,更沒逃過二姨的注視。周禪元握著楊素仙的手,“楊素仙,你瘦了,我連累了你。” 但是第二天,他還是幾個電話追著楊素仙的耳朵。   12   醫生最后一次復診后,把楊素仙和周禪元一起找過來:周禪元現在情況都穩定了,醫院也不能再住下去,回家去重新開始新生活吧!你這么年輕,找份工作、生個孩子,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醫生的每一句話周禪元都聽著順心,直到那句“生個孩子”,像一把剪刀,把所有的順心剪得七零八落。 他們牽著手走出醫院的大門,“周禪元,我們回菲律賓領養一個孩子吧!” 周禪元還在被剪的傷痛里療傷止痛,沒有聽清楚楊素仙的話。   13   周禪元沒有去找工作,他每天上午九點、黃昏六點,兩次走路去跟安妮聊天。早晨喝杯咖啡,黃昏吃個下午茶,配一塊安妮自己烘焙的蛋糕。 有時周禪元自己也帶著為楊素仙燒的中國菜。是的,他又開始給楊素仙準備飯菜、點心。這就是周禪元的三份工作:上午、黃昏拜訪安妮,白天做家事、睡覺休息。 他覺得自己也很忙碌,不能再找別的工作。 周禪元住院的時候,二姨教會了楊素仙開車,考取了駕照。她帶楊素仙去銀行開了戶頭,辦了信用卡。 “真不相信,你來美國這么多年,這些生活的基本技能一樣都不會。” 十二月的一天,楊素仙開車帶周禪元去植物園。 “楊素仙,你開車的技術不錯啊!” “我還是不敢上高速。” 植物園的花草樹木充滿冬日的蕭瑟,只有不同種類的日本楓樹紅得鬧意盎然。周禪元穿著厚重的大衣──他越來越怕冷,戴著圍巾、手套,握著楊素仙的手,眼睛直直地望向湖面。湖面平靜得跟他的心靈一樣寂寞,偶爾幾只鷗鳥低飛過,蜻蜓點水般又隨風散去。 圣誕節近了,植物園布置了好幾個以圣誕節為主題的亭子。基督誕生的馬廄、十二門徒的晚餐、三王來朝的人像。每個布置都是真人身材的穿著,銀白、淺灰、淺藍色的絲織衣服,臉面刻畫栩栩如生,手持的高大木杖都是實木制作。悅耳的耶誕夜歌聲來回播放。看著、聽著,周禪元感動得要強忍著滾動而出淚水。 安妮會在楊素仙休假時,請他們去她家吃一頓午餐或晚餐。周禪元那一頓飯吃得開心。 楊素仙說:“周禪元,你每頓這樣吃,很快就會胖起來的。” 偶爾周禪元也會做幾個中國菜帶過去。 他們像親密的一家人,一個母親帶著兒子、媳婦居家過日子。   14   春天來了,公寓外那棵大樹頂端常常有早起的鳥兒,報春般嘰嘰喳喳鬧起來。周禪元臉頰長了肉,看著豐潤些。推開窗,他哼著歌兒跟鳥兒對唱。唱著、唱著,鳥兒飛走了,他才覺得一屋子都是靜靜的寂寞。他要走路去跟安妮說說話。 一個冬天他怕冷,很少出門,互相的聚餐也因為天冷減少了次數。“周禪元,真高興看到你。我正要告訴你,我要搬家了。” 周禪元心頭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你要搬家了?”一臉的驚詫,好像誰在他臉面潑灑了一層冰來不及躲開,被冰得臉頰結了霜。 “什么時候搬呢?搬去哪里呢?”他慢慢安靜下來。 “等房子賣出去以后,搬去阿拉巴馬州跟我兒子住得近。周禪元,你知道我這么老了,一個人守著這個家,有時真的好寂寞。不是你和楊素仙,我早就搬走了。我舍不得你們的。” 周禪元忽然淚水像雨水般止不住。安妮讓他進到屋里,自己眼里也濕潤起來。她擁抱著周禪元:孩子,孩子……周禪元聽到母親遙遠的呼喚,嚎啕大哭著,媽媽啊!   15   因為日本Toyota汽車公司在達城設廠,帶動所有企業繁榮興旺,房價也跟著節節上漲。安妮的房子買主出的價錢比她自己要價還要高,上市一個星期就成交了。 搬家公司一個大卡車把所有的家具裝上車。周禪元看到那套他們曾經聚餐的桌椅,被兩個工人用厚重的塑料紙層層包得嚴實送進車廂,跟他再也不見面地把他拋棄了。 他和楊素仙開車送安妮去機場。安妮輪流擁抱他們。她在楊素仙耳邊輕聲說:“好好照顧周禪元。” 看到安妮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周禪元的眼淚又出來了。 楊素仙挽起周禪元的手臂:“我們回家吧!不要難過,周禪元,你還有我啊!” 周禪元攬緊楊素仙的肩膀,心底吶喊著:希望我永遠擁有你。   16   一天周禪元認真地思考著:楊素仙一輩子跟著我,我能給她什么呢?我連一個孩子都不能給她。將來我老了,她也老了,我們都老了。我走了──我是一定比她先走的,誰來照顧她呢! 不,我不能等到她人老珠黃。我要她現在還這么美麗動人時找個好人,陪她走完漫長的一生。 “楊素仙,我們離婚吧!” “周禪元,你瘋了!” “我沒有瘋,你現在很容易找到一個比我好的男人,陪你過一生。不能等到你老了,誰來陪你呢?” “再好的男人,也沒有你對我好。周禪元,我也不會去愛另一個男人,不管他多好、多優秀。我們結婚前,我拋開那些比你優秀的人……我現在也一樣。你最愛我,我也最愛你。我們永遠分不開。”楊素仙說得聲嘶力竭,眼眶里儲滿淚水。 楊素仙很少落淚,臉頰的兩個小酒窩是用來裝甜美的笑容,不是用來盛苦澀的淚水。   17   周禪元在楊素仙的淚水淹沒下,用住院時偷偷積存的安眠藥,結束了他三十二歲年輕的生命。 楊素仙再一次讀著周禪元的遺書: 親愛的楊素仙:我要離開你了。從來到美國,我就是個被砍斷根的廢人。這廢人綑縛了你許多年,現在你可以松綁過你自由的生活。不知道為什么這樣愛你的我,會成為你這樣重大的負擔。生命本來就不是天秤上平衡的重量,你在高處、我在低處,只能仰望著你。 我曾經答應要永遠照顧你,我也曾經希望永遠擁有你,但是我終究失去了一切。 楊素仙,在這邊那邊我都是愛你的。你好好過往后的日子,讓我放心,好嗎?   18   楊素仙捧著一捧周禪元生前最愛的紅玫瑰,去看望長眠地下的周禪元,陪他說說話。 “周禪元,你最怕寂寞。我雖然不能天天來看你,但是我的心時時刻刻陪伴著你的。你最愛的素仙長大了,長得比以前堅強了,也比以前長老了!有一天我會找到你住的地方,我們再一起過日子。現在聽你的話,會過好每一天,你放心吧!親愛的禪元。”     【組稿 靳翠菊】   作者簡介 陶詩秀,女,機關退休職員,現居重慶。熱愛文學,近年在《北方文學》《躬耕》《唐山文學》《故事大王》等報刊雜志發表文學作品多篇。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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